在這裡只聊死亡!直擊死亡咖啡館 暢聊生死是為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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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郭奕均/台北報導

長輩們開心聊天,但聊的居然是社會最忌諱的死亡議題。(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長輩們開心聊天,但聊的居然是社會最忌諱的死亡議題。(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我不要急救啦,我都跟兒女說好了,不要急救,連插管都不要」、「我想要樹葬,回歸自然最好,儀式也是簡單辦辦就好,不要死了還麻煩別人」,一群長輩們聚在一起熱絡聊天,但聊的內容,都和自己的死亡有關,他們態度輕鬆又帶點歡樂,好像是在菜市場討論菜價一樣,「我不覺得這會觸霉頭啊!你覺得會嗎?這是人生必經之路嘛,怕也是要走啊。」

原來這場活動名為「死亡咖啡館」,聽起來這麼不吉利的名字,活動卻從2014年就開始舉辦,至今已超過700場。活動創辦人是郭慧娟,身兼內政部「現代國民喪禮」編撰委員、殯喪業「禮儀師證照考試」教科書編撰,和「台灣殯喪業資訊網」的總編輯,被稱為台灣的「禮俗女王」,看盡生死,才發現大家活著時充滿遺憾,很大原因就是不敢面對死亡。

好好談論死亡 是為了不留遺憾

「我們常常聚在一起喝咖啡聊是非,但為什麼不能好好聊死亡呢?這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事嗎?」郭慧娟在攻讀生死學系時就一直在想,為什麼這項每個人都要遇到的議題,在教育和成長過程裡卻是探討得少之又少,「原來我們的文化養成了很多人逃避的心態,覺得不吉利就不要去碰,最後才發現原來平安都是假象,並且形成一種代代相傳的惡性循環,大家遇到時心裡的衝擊就更大。」

談論死亡,聽起來好像很觸霉頭、很可怕,但這幾年活動聚辦下來,總是充滿溫馨和療癒,「甚至還有小學邀請我們去舉辦活動呢」,對郭慧娟來說,真誠面對死亡,是為了不留遺憾,「我們能從容交代身後事,包括財產分配,這些都可以好好講」,更重要的,是和心愛的人道歉、道謝、道愛、道別。

台灣喪葬場合上還有個習俗,就是不斷擲筊,想問問亡者的心意,凡事都要經過同意,「這就是因為我們在生前沒有好好談呀,所以我們無法做決定,只好一直擲筊,以免亡者不開心,即使這樣,心裡還是會放不下,覺得這樣做亡者真的會開心嗎?那如果早就談好了,是不是就不會留下這種遺憾和內疚了?」

在死亡咖啡廳裡,大家暢聊對死亡與身後事的看法,「聊著聊著,就沒那麼怕了。」(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在死亡咖啡廳裡,大家暢聊對死亡與身後事的看法,「聊著聊著,就沒那麼怕了。」(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原來願意談論死亡 是一種愛的方式

和家人談死亡,原來是一種愛的表現,也是愛的禮物,「如果有天我們真的走了,家人就不會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而不知所措」,尤其是最後的醫療決定,要不要插管?要不要急救?這些往往都成為家屬最大難題,甚至有不少人因此爭吵不休、互相指責,「如果先談好了,是不是就不用把這種生死難題留給親愛的家人了呢?」

「我自己的父親也曾經在還健康的時候,就和大家說自己的骨灰想要怎麼處理,結果才剛開口,就被我弟弟打斷,說爸爸你還這麼健康,為什麼要談這個呢?我其實就觀察到,爸爸好像很多話想講,但他的嘴巴就被塞住了」,爸爸究竟想說什麼?郭慧娟一直好想知道,於是自己找了機會和爸爸聊。

這一聊,就是一個半小時,「他告訴我很多,譬如說他的喪禮想怎麼辦?他的醫療要怎麼做,而且他不只告訴我答案,他也會和我分享原因,像是他骨灰想要用灑的,因此他覺得他的個性很瀟灑、喜歡自在,然後我就覺得我更了解他,關係也更親密」,當死亡都可以談了,還有什麼好不能說的呢?「對我來說,我覺得那是生命的探索,讓我和爸爸有更深層的生命交流。」

死亡創辦人郭慧娟也曾在父親生前好好聊死亡議題,讓她更明白父親心意,不留遺憾。(圖/記者陳則凱攝影、受訪者提供)

▼▲死亡創辦人郭慧娟也曾在父親生前好好聊死亡議題,讓她更明白父親心意,不留遺憾。(圖/記者陳則凱攝影、受訪者提供)

死亡創辦人郭慧娟也曾在父親生前好好聊死亡議題,讓她更明白父親心意,不留遺憾。(圖/記者陳則凱攝影、受訪者提供)

唯有面對死亡 才能走出恐懼陰影

不少人帶著失去親人的悲痛來參加活動的,他們想要找到走出來的辦法,「我記得有位女士分享,她爸爸過世前每天都要通電話,但爸爸過世後,她還是很習慣撥打爸爸的電話,她家人就覺得她這樣很病態,所以她就不敢打了,還得到憂鬱症。」

但來到死亡咖啡館的活動,這位女士把心中的悲痛說出來,也發現,原來在場很多人也有類似的遺憾,大家對於失去親人的痛都是一樣的,「所以她慢慢釋懷,也從其他人的生命故事中得到安慰。」

還有一位在教堂工作的小姐,她分享她曾經最怕的服務工作內容就是去蓋棺,「但那場活動的最後,她跟我們分享說,她以後樂意去做這樣的工作了,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恐懼的點是什麼了。」

更讓郭慧娟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位是安寧病房的志工,這位志工也曾在對面自己母親生重病時決定是否要插管,當時她判斷,插管是個必要的治療,結果卻讓母親這5年來一直臥床,「她這些年就承受很大壓力,因為很多親有會認為說,她自己就是安寧病房的志工,為什麼還選擇幫母親插管?」

「她也說這些年她過得很辛苦,因為她必須默默承擔這個決定的後果」,面對生死關頭,任何決定都很困難,尤其面對親人更是困難,到底救了對親人是好還是不好?「所以她很後悔,後悔沒在媽媽還健康時好好和她討論這些,這樣就可以避免很多家人之間的咎責,以及自己的不知所措。」

「走進死亡咖啡館的活動,大家才發現死亡真的不可怕」,而有些人沒有機會談死、 有些人是想講但沒有適合的對象,更多人是面對死亡有太多負面情緒,「但來這裡,終於可以講出來、抒發心情,甚至和別人交流間,發現這也是一種生命學習的過程,也是個不留遺憾的生命態度。」

對死亡的未知恐懼,留下很多紛爭與遺憾。能好好談,才能去除焦慮,更能避免長照最後一哩路受苦。(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對死亡的未知恐懼,留下很多紛爭與遺憾。能好好談,才能去除焦慮,更能避免長照最後一哩路受苦。(圖/記者陳則凱攝影)

長照的最後一哩路─不想受折磨 更要好好談死

「台灣進入超高齡化社會,更要談死」,尤其長照已經是近年棘手議題,從金費、人力、照顧方式有不少問題,無疑是社會一大考驗,「尤其死亡又是長照最終站,每一個人一定都得面對,如果我們不談,我們可能就不會了解病主法的精神是什麼?安寧療護是什麼?這都跟我們死前最後一哩路有關,我們卻都一知半解。」

加上很多時候疾病是變化多端的,當面對生死兩難抉擇,要不要急救?維生儀器要不要撤掉時,不只家屬糾結,醫護人員也承受很大壓力,「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前端好好談論死亡。」

而且在長照裡,大家最害怕或許不是死亡,而是「不得好死」,可能要長時間受折磨、長期臥床、反覆急救治療、插管、氣切…等,「但其實這些事,只要我們肯正向面對死亡,和家人好好談,並願意預立醫療決定,是可以說清楚講明白的。既然不想受折磨,那最後一哩路的醫療決定,更要好好討論。」

「這就是我們談論死亡的目的,不留遺憾,也除去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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