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雅筑/彰化-台中報導
▲在醫院裡最讓人心碎和沉痛的電話是什麼呢?不少人覺得是醫護人員親友的死訊,因為他們即便知道了,還是得強忍情緒和淚水堅守崗位,以專業的態度面對患者和工作。(示意圖/資料照)
醫院裡最讓人沉重和心碎的電話,究竟是什麼樣內容的電話呢?告知家屬的病危通知,還是急診接到哪裡發生重大災難有大量傷患,又或者是家屬致電給另個親人告知死訊呢?其實有不少在醫院當過實習志工或本身就是醫護人員的,他們直言,在醫院裡接到最沉重和心痛的電話是,自己的親人過世,但只能輕描淡寫的回覆「我知道」,接著掛下電話彷彿沒事般繼續救人。
堪稱胸腔外科權威的彰化秀傳醫院胸腔外科醫師李佳穎,日前他看門診看到中午結束時,接到病房護理師的電話,電話那頭說著:「李醫師...你阿公離開了...」李佳穎醫師回憶當天,他說自己匆忙趕到病房看了阿公一眼,阿公看起來很安詳,就像睡著一樣。礙於自己在另一個院區有等著他要手術的病人,李佳穎醫師當下只能不捨地回頭看最後一眼,接著火速趕到另一個院區替患者手術。
▼▲胸腔外科醫師李佳穎日前在看完門診時接到病房護理師的電話,得知阿公過世的噩耗,他匆忙地到病房看了阿公一眼,礙於另個院區有等待他手術的患者,李醫師只能不捨地再看一眼就飛車趕到另個院區替病人開刀。下圖為李醫師和阿公、阿嬤一起住過的房子。(圖/翻攝自李佳穎醫師的手術室''肺話連篇''臉書、資料照)
談及阿公的過世,李佳穎醫師表示,自己其實是由阿公阿嬤帶大的孩子,阿公只有國小畢業,阿嬤甚至沒念過書,他們一輩子都在鄉下種田、住在簡陋的閩南式平房,自己也跟著住在那,所以在念小學2年級前他只會台語。「下午我家人很擔心我的情緒會受到影響...因為我與阿公的感情羈絆非常的深。」李醫師表示,身為醫療人員,即便自己的親人過世了,但還是得收起所有的情緒,讓自己不被受干擾,但其實接到那通電話時,內心是難過和沉重的,只是自己可能還沒意識到真正和阿公分離了,「因為最後一眼,阿公看起來好像真的只是睡著了。」
不少同為醫護人員看到李佳穎醫師分享的噩耗,除了請他節哀外,還有一些醫護人員留言分享自己的經驗:「所以為什麼叫『視病猶親』,因為醫師的親人分配到的真正時間最少」、「完全可以體會這種感受,自己是兒科醫師,自家小孩生病了卻不能自己好好照顧他,而是要在醫院值班照顧別人家的孩子,然後說出心聲又要被酸『誰叫你要當醫生』」、「有次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接起來說「在忙」,下班回電...原來是媽媽走了,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過去《三立新聞網》也曾專訪在急診待了15、16年的童綜合醫院急診部主任魏智偉,他說很多人起初學醫可能會覺得多少人照顧到家人的健康,但其實真正當上醫師後會發現,「家人生病我其實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魏智偉當時也分享讓人鼻酸的實例,他說,自己上班時非常專注和認真,所以家人都不敢打電話給他,但有次119通報一名OHCA(到院前心肺功能停止)患者送往童綜合時,他和團隊早早待命好,急救門一打開、患者推進來時,自己的手機突然響了,看到來電顯示是「媽媽」,心裡馬上知道不妙,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童綜合醫院急診部主任魏智偉表示,自己曾在救回患者後,獲得家屬激動地感謝,才想起媽媽曾打電話給他,因為同一時間自己的外公也在急救,他默默地到一旁回撥電話,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外公走了...」的噩耗。(資料照/記者張雅筑攝、魏智偉授權提供)
但眼前有患者等著他急救,魏智偉沒得選擇,只能匆忙的接起說:「媽,不好意思我現在要急救病人...」就馬上掛掉,開始和正在死神拔河的患者進行搶救,最後終於把患者從鬼門關前搶救回來,患者家人哭成一片,不斷感謝醫護人員的努力。魏智偉看到眼前的患者救活了,忽然想起媽媽的來電,以及同時間正在急救的外公,他連忙跑到一旁回撥電話給母親,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媽媽說我外公走了...我那時候才體會到什麼叫行屍走肉,我真的很震撼。我明明就是一部分因為家人的關係當醫生,後來發現我好像也沒辦法照顧到我家人的健康...」
因此不少醫護人員表示,其實在醫院裡最害怕的其實是接到私人手機或辦公室電話的家人來電,多半都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但身為醫護人員,很難第一時間就趕去處理或見最後一面,作為醫護人員,其實滿多遺憾的,但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救治眼前的生命和病患,情緒和私人事情只能擺第二,生命、患者和專業則是第一。」這番話一出,讓不少人對醫護人員更敬佩也充滿不捨。